R氧化碳

【神父亨里克】Dream For a While

麻袋套头:



那是他们在长久猎杀中培养出的默契,大部分时候加斯科因都不需要亨里克对他喊出明确的指令,他渐渐学会从接连不断的飞刀和野兽疯狂的攻击中找到节奏,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把斧子嵌进猎物的血肉里终结狩猎。通常这是很管用的,他们凭借着这技巧度过了很多个散发着血腥味儿的夜晚,从亚楠越来越不明朗的氛围中活了下来。


亨里克最近发现自己对还会散发着麦芽香的酒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它和许多个亚楠还未如此衰败时留下的记忆一起从他脑海中褪色,各种血的味道取而代之,兽化后人类腥臭的血,神职人员那总让他感到不安的血,还有猎人的血,那些尸体散落在亚楠每个阴暗的角落里,身上带着兽爪或者是其他武器的伤痕,血腥味儿又吸引去了更多的野兽,然后是猎人。


加斯科因曾经非常坚持对着那些尸体做祷告——这是他从外乡带来的少数习惯之一,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跨过一具尸体,对驻足等待的亨里克说“走吧”,从此他们再也没有为任何一具尸体停下脚步。当他问起时,加斯科因略显苦恼地抓了抓灰白色的头发,告诉他自己忙不过来了。


亨里克试图不让那些问题出现在脑海里,每当他想起时都会在胃部引起一阵扭曲的疼痛,但他知道他们中的一个,他或者加斯科因,迟早会被亚楠没完没了仿佛无止尽的狩猎逼疯。他们只是无法停止。


 


又是一个黎明的到来,亨里克身上那套姜黄色的猎人装大半已经沾染了鲜血,在阳光下泛着让人看着不快的光泽,他坐在某节楼梯上,加斯科因坐在他身边。两个人被那些烦人的野兽折腾得精疲力竭,亨里克甚至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但没有摘下面罩,他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在耳边,显得他看上去更加疲惫。


“我记得第一次在亚楠遇见你。”加斯科因以为自己会先开口,因为通常亨里克才是更沉默的那一个,但他像是随便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为了能让狩猎后沉闷的气氛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有些村民对着你指指点点,因为你穿着外乡人的衣服,手里却拿着猎人的武器。”


“然后你走上前,警告我让我离你的猎物远点儿”,加斯科因递给了亨里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血瓶,亨里克犹豫再三还是照着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他的左臂疼得太厉害了,但如果他不用左臂挡住狼人的爪子,现在可能就因为胸腔出血过度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在血疗的作用下,那块儿骇人的伤口很快便开始发痒愈合,几条细小的疤痕会是最后留下来的东西。“说真的,我搞不懂为什么每个亚楠人都如此刻薄。”


“因为外乡人总是鲁莽又危险的,你也别想被排除在外。”他反驳道。加斯科因耸了耸肩,亨里克很确信他在绷带下翻了个白眼,每次他觉得亨里克的话不可理喻时会下意识地这么做,这样的小动作总是让亨里克在面罩下露出微笑,然后在加斯科因问起时极尽可能地去否定他。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又再度开口问道,“三年?五年?天哪,我觉得那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加斯科因没有立即回答他,显然在一整个血肉横飞的夜晚后,他总是沉默寡言的搭档突然有了不正常的说话欲望。但他没有阻止亨里克而是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们都有太多东西被掩埋在亚楠黑暗的街道里。


“只有这些该死的野兽没有变化,”他还沾着野兽血污的手痛苦地捂住了脸,“这场猎杀永远不会结束,我们都被困在这里。”


在长久的沉默后,加斯科因揽住了他搭档的肩膀,“你只是累了”,他说,亨里克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你只是需要休息。”加斯科因的语气是如此的笃定,一如他挥下斧子时的冷静,好像亨里克只要回去睡上一觉,一切事情又会重新回到正轨上似的。


他把亨里克拉近自己,让有些僵硬的搭档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老猎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在他们能听到清晨的钟声之前,加斯科因感觉到了自己逐渐变得沉重的肩膀和完全放松下来的亨里克。少见的情况,他想到,亨里克总是让自己的神经紧绷,为了应付狩猎时所有可能的突发状况,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以为从来不会出现在亨里克身上。


加斯科因让他靠在怀里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年长猎人经过锻炼的身体自然不会有一个不相符的体重,但对于常年使用斧子的加斯科因就没那么具有挑战性了。


亨里克在他怀里睡得很熟,享受他难得放松的早晨,偶尔在他走下台阶时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


 


亨里克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这是肯定的,因为这样旖旎的景象不可能出现在除了梦境之外的其他任何地方。


他和加斯科因正在交换一个湿润的吻,梦里对现实的模糊让亨里克和加斯科因的身高差距显得不那么明显,他只知道自己在吻他,手搭在加斯科因那套异乡的神父服上。真奇怪,他居然还能在梦里感受到粗糙的面料摩擦皮肤的感觉,这使整个梦境变得真实了一些。


在他的梦里,姜黄色的猎人帽歪向一边,几乎就快掉下来了,但亨里克不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管它,维持这个梦境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他常年紧贴在脸上的面罩早就被松开绳子丢在一边,加斯科因脸上的胡茬刺得他发痒。


或许这一切都不该这么顺其自然,因为那些永无止尽的猎杀下一秒就重新涌进了他的脑海里促使他推开眼前不太正常的搭档。“不…加斯科因”,他抱怨到,“停下”。向来尊重他意见的神父却并没有像他往常那样乖乖听话,正相反,他按住了亨里克企图推开他的手,并以更大的力气抓住了他。


只要他想,亨里克可以对眼前这个加斯科因重复无数遍拒绝的话,但他只是没法儿拒绝自己,他绝望地发现这一点。


被掐住了手腕翻折到身后,那股力量几乎让亨里克的左臂感觉到疼痛。停下,别干蠢事,他再次对着梦境里的加斯科因狼狈地大喊,徒劳地用他那只还能抵抗的右手推开他的搭档。


他的坚持似乎终于取得了些效果,加斯科因松开了他,但他巨大的身影仍盘踞在他身前。“亨里克…”加斯科因缓慢又低沉地叫他的名字,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熟悉的一切似乎又在下一秒开始剧烈变化,在他无数个挣扎无望的夜晚之后,亨里克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加斯科因被野兽粗糙打结的毛发覆盖,那张他熟悉的脸,那张总会在狩猎后对沉默的他露出微笑的脸也变得狰狞。


“不…”亨里克害怕起来,他惊叫着搭档的名字,痛苦地大声诅咒蔓延开来的兽化病和他们越来越不抱希望的命运,但这都无法将加斯科因从变成野兽的命运中拉回。他几乎是看完了全过程,曾经无数次他在亚楠阴暗的街道观察到的变化也终于缠上了这个技巧娴熟的猎人,将他撕碎后重新拼成了亨里克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野兽的个子很高,或许加斯科因本来就比他高出不少。那件神父服还没有完全从他身上脱落,但也变成了碎片保持勉强还被缝在一起的样子。粗重的喘息声就在他耳边,亨里克没有掏出他的锯肉刀。


他望着野兽脸上缠着布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一双亨里克熟悉的眼睛,除了那些兽毛和锋利的爪子,它的一切亨里克都很熟悉。


它终于行动了,又是一阵疼痛向亨里克袭来,他知道野兽正想方设法儿把他挥舞锯肉刀的手从肩膀上扯下来,但他已经疲于去挥动他的武器。那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意识到。


 


亨里克从梦中惊醒,但噩梦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在那些可怖的记忆回到脑海里时让他好像被拖进深水一样无法呼吸,它远比一个明媚的早晨来得更加真实,也许因为亨里克已经看过太多兽化的人了,其过程像尖锐的钉子一样嵌进他的生活里无法摆脱。


亨里克从床首的柜子上找到了他姜黄色的猎人帽。加斯科因正裹着毯子睡在地上——他准是把唯一的那张床让给亨里克了,他仍是亨里克睡着之前的样子,没有粗糙的野兽毛,没有被撑坏的衣服……亨里克揉了一下头发,想把那个讨厌的梦从脑子里赶出去。


没什么比一个完全没法儿预测的未来更糟了的,今天他从床上醒来,谁能保证下一次他还能这样安然地睁开眼睛呢。亨里克看向睡在一旁的加斯科因,他看起来太过疲倦了,连帽子都没有摘下来,就那样歪歪扭扭地被他枕在胳膊下。


亨里克叹了口气,他把多余的毯子一股脑地都堆在加斯科因身上,在加斯科因说出那串抱怨般的嘟囔声之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亚楠被晨曦中暖色的阳光包裹起来,完全看不出昨晚猎杀时的样子,但散发着刺鼻腥味儿的血留了下来,在亨里克每经过一个拐角就会耀武扬威地炫耀其存在,等教会的人起来之后就会被清理干净,但墙上那些无法修补的伤痕留了下来,成了他逃不出亚楠的又一佐证。


他扶正了那顶姜黄色的猎人帽,羽毛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上面。在带着亚楠特色血腥味儿的清晨空气中彻底清醒以来,那个梦和许多记忆一样开始在他脑海中褪色,亨里克没那么多时间用来多愁善感,他快速地闪进了亚楠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在宏伟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消失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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