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氧化碳

《ODDS******》


      我问那个始终伫立离我五尺远的孩子:“你讨厌我吗?”
      那孩子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话一般,疑惑地朝我这边看来,手上翻动着的书页停在半空。不知道是阳光还是人造光的一束从他或者她的蓬松细腻的发丝里穿过——是的,虽然我见过他或她太多太多次,但那张脸乃至于身材都太过模糊,我根本没法判别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但当然,他或她十分年幼,然而又一重矛盾笼罩下来:一个年幼的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或她会拿着一本书脊比自己手掌还宽的古旧书籍。
      “你讨厌我吗?”我不死心地想从他或她的嘴里撬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于为什么,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什么是讨厌?”他或她突然反问。
      “就是你看见某个人就觉得那是个垃圾,没有生存意义,你甚至想把那个人杀死,剥夺他转生的资格,把他永远关押在深不见底的牢笼里,每日每日都将他懊悔的痛苦的事物摊开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是多么的可耻恶心。”我冷静地回答道,“比如说我厌恶自己的装腔作势,厌恶自己即使难过得快要想从高楼顶端一跃而下也要对正注视着自己的人微笑,厌恶自己依赖睡眠却又憧憬清醒,厌恶自己即使已经意识到是在做梦也不愿出去。”
       那个孩子向我走来。
       我向后退去。
       “你很难过吗?”他或她冒出一个新的问题。
       我摇摇头:“这只是打个比方。”
        “可是用真实的事情叙述是不叫做打比方的。”他或她反驳。
       我开始后悔这次对他或她开口说话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开口。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某些时候我就是会莫名其妙地掉进来。
       “你知道吗?”他或她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盯着他或她。
       “我开心地快要——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他或她继续向我走来,脚步逐渐变得轻盈,“如果你不率先向我开口的话,我不敢跟你有任何接触……因为如果那样,你一定会生气的。”
       他或她小跑起来,但速度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快。那孩子像是怕伤害我,或是吓到我,紧张而小心翼翼地向我倾吐他或她对能够与我交谈所感受到的愉快和兴奋。
      但这让我害怕。这让我难过。别问我原因,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你很难过。”他或她靠近我,轻轻地将脚步放缓——那孩子环住我的脖颈,而我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为什么,双腿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他或她的鬓发蹭在我的耳廓上,轻飘飘地像是羽毛拂过。
      “现在没事啦,我就在这里。”
      “想要哭的话就把脸埋在我的怀里吧,没有人——再也没有人会强迫你笑了,也不会有人看到的。”
      我感觉有什么扑簌簌从眼眶里挤出来,一粒一粒、一颗一颗地从脸颊上滴落,濡湿了那孩子的奶白衣领。气管的颤动让我忍不住抽气,丢脸的声音从我的声带里传出来——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这里很安全,有层叠的体温将我包裹,有身躯为我抵挡箭矢。我可以——我终于可以暂且休息一下了。
      那孩子的肩膀柔软得让我想要睡去。一场大哭将他或她肩膀上的顺滑衣料彻底丢进水中,湿漉漉的温热从我的眉间传到大脑神经。啜泣时我突然想起,为什么我会看不清他或她的脸庞——
      ——不同的脸、令我看见就无比安心的脸在那孩子的脸上不停地变换。那孩子的眉眼虽然对常人而言古怪而令人不可理解,但对我而言,那是我一生中最珍视的景象。
      在他或她的身后,我摸到了衣料的边缘,密密缝的刺绣从我的食指上蹭过。那是只有我的衣物才有的刺绣——专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
 
      然后我终于想起来了。
      抱歉,我现在才意识到,但还好不算太晚,我还没从那栋高楼上一跃而下。
 
      我想起来了。
 
 
      ——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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