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A SUNNY DAY）》
@老相册 聽說這是相冊君很喜歡的一張，希望不會因我拙劣的筆法而折損它的魅力。
《無霧天（A SUNNY DAY）》
“當護士很無聊，但上戰場倒是很有趣。”伊芙琳拉著摯友的手，在百日中只有一見的無霧天里漫步，紅磚堆砌出的單層小樓一棟接一棟，輕輕從她的裙袂旁擦過。兩雙被擦得亮黑的圓頭皮鞋踩在地面上發出細微的咯噠聲，一雙愉快而無慮，另一雙則承接了主人憂心忡忡的情緒，包裹著的腳踝有些呆滯。
“你想什麼呢，親愛的？”她捏著鼻子哼哼，原本親呢的稱呼被她演繹得有些滑稽，“要不是今天霧氣散了，我保準你摔一個大跟頭！”
“不是每一個護士都會被調到戰場上去的，戰爭很危險，你就不能留下來嗎？”安傑拉拽住伊芙琳的手腕，停步在一扇鐵質窗欞前，窗后僵直著的蒼白窗簾成為她的背景墻。她的嘴唇在顫抖，鹿一般的眼睛里小心翼翼藏著一片走失的薄霧。擔憂和苦悶、對摯友向來莽撞不似女孩的性格感到憤怒及無力，熱愛自娛自樂、載歌載舞的百靈鳥卻偏要將自己視為鷹隼，明明潛入水底只能溺死。她不該有吞入魚尾的夢想，這既無畏又無知。
伊芙琳拍拍她的碎花及膝布裙：“克里米亞那頭的局勢已經很穩定了，你該不會不記得報紙上的消息吧？——那群大棕熊死傷嚴重，而我們這邊還不錯。”她調皮地伸手捏捏安傑拉的耳朵，扯一扯，又拉一拉，“每個人都希冀和平，當然，每個人都希望。”
“你非去不可嗎，伊芙？”
“好吧，好吧……恐怕沒錯，親愛的。你知道，我不希望老爹那種情況發生在別人身上——哪怕只要多一個護士都能多救幾條命。”
雖說是百靈鳥卻如貓般敏捷輕巧的女孩突然腳跟著力，拉著憂愁著的小鹿來了個大迴旋。她貼著小鹿的肩膀，快速將摯友拉進了她們的探戈舞步里。伊芙琳喜愛旋轉時從她耳邊刮過的風，她舉起自己和安傑拉的手臂，快速而嬉鬧似的轉出好幾圈的漣漪。細碎的陽光飄進她圓潤的瞳孔里，明明只有細微的一點，但卻深埋進小鹿的眼瞼。
“斯嘉麗想成為軍醫版本的艾希扎，這真是件奇怪的事。”安傑拉攬住摯友的腰，環住她，又溫柔地將她推出自己的臂彎。她的語氣輕鬆起來，真是奇怪，不管是摯友還是這曲探戈，總能像聖誕日的小精靈一般給予她安撫與慰藉。
“比起《飄》，我可能對奧利弗和他的霧都更感興趣。”伊芙琳發出快活的嬉笑聲，“我數三聲，一起說出來我們腦中那首曲子！”
安傑拉微笑起來，深深擔憂而慍怒的神色蕩然無存。她們的腳尖相碰一下、一下、又一下，小皮鞋撞在一起頗有踢踏舞的氣氛，這是專屬於她們的舞蹈。裸露的小腿交疊著，然后安傑拉向後退。“三！——‘一步之遙（Por Una Cabeza）’！親愛的弗蘭克中校——或者唐娜小姐！”伊芙琳咯咯笑著，愉快得像是百靈鳥悠閒飛過無垠原野。與稻草融為一體的奇特麥苗鋪過地平線，延伸到百里之外的海洋。
她們轉著圈，紅鼻子魯道夫脖上的鈴鐺在揚撒于細碎陽光中的笑聲里找到它的音調，開始噹啷噹啷跳躍。“你又犯規了，伊芙！”安傑拉笑嗔，將那即將遠走高飛的鳥兒又拉回巢中。女孩們的臉頰相互摩蹭著，她的左臂搭在她的右臂上，跳著倫巴般輕擺身軀，氣息依偎著氣息。無人問津的小道上唯有微風輕敲玻璃，蒼白僵直而又不解風情的窗簾被薄陽輕撫臉頰，融化它靈魂中的固執堅冰，化成一塊小小的水窪。
“哈哈——你太煞風景了，安！”伊芙琳在她光潔的臂下輕揚裙擺，“就算跳錯了也可以繼續——探戈太寬容，你真該學學！”純色窄裙擺與碎花寛裙袂不可思議地融合在一起，風是她們的針線，飛揚的髮絲則是她們的花邊。不知是誰的葡萄香氣先一步渲染了風，最後女孩們身上都飄浮著淡淡的果香；又不知是誰先開的頭，阿根廷探戈被混入了拉丁舞和踢踏舞，自由卻不雜亂的舞姿在她們身上點綴，正午的浮雲披在她們身上氤氳四方。
倫敦的霧就像它的血緣索，簡直沒法改變。但，稍稍一些無傷大雅，無霧天依舊存於陽光下，偶爾薄霧孩子氣地擋住太陽的眼睛，很快又該散開。纏綿的小提琴即將收尾，鋼琴的節奏也快點到為止，女孩們旋轉、旋轉，手臂擺動又合攏，腳踝挨著轉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圈，肩膀擺動，笑聲飄上幾千丈的高空，盤桓著不肯回來。
“你說我們對對方來說到底是什麼呀，伊芙？”
“誰在乎，只要知道我們很快樂——跳舞吧，安！”
伊芙琳的脖子和背脊被安傑拉左手托住，剩下的三隻手中，兩隻正輕柔地交握著。仰著腦袋，她看見安傑拉剛過耳廓一點的短鬈髮上夾著兩根樣式再簡單不過的細長髮夾，大小不均花瓣狀的陽光灑在上面，如星辰般閃閃發亮。
氣息與氣息交融，就像水融進水裡，就像黎明之後的萬千晨星融化進對方的光芒中，沒人能辨別它們之間的不同，也無法分離它們摟抱的身軀。
“你的手在抖呢，安——裁縫握不穩剪子可做不成衣服！”
“我絕不會放開手的，伊芙。相信我，不管是什麼時候。”
“那當然——你從不說謊。”
（FIN）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