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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izard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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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izard(巫师)》
 
 
 
•Chapter 4
 
 
 
***
 
 
 
       巫师的石城堡里有间打通了两间大厅、里面塞满了陈旧古老的书籍和数十张无一空置的木桌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被同时当做主人的卧房、餐厅、办公室和教室也绰绰有余——唯独三扇分居三侧的狭长石窗其中之一,Marco Diaz注意到那上面摆着一个不知养着什么的花盆,里面有厚厚的一层土壤,却连落叶或残留的枝干(倘若那是盆植物)都见不到。
       也许它还没发过芽?但男孩从巫师那儿得到的答案是:那盆东西早就死了。
       “可它也许会发芽的。”在仲夏午后四点、现年十三岁的Marco似乎将他抵制魔法实用课用剩下的逆反心全都放到那花盆上,态度坚决地征求收养人的应允。生怕巫师将花盆抢走,他牢牢地挡住狭长窗口的下半截。
       即使已经到了夏日阳光最猛烈的时间,Morty Smith依旧长袍加身,深色衣料让人在夏季看一眼就汗流浃背地层叠厚重,本人却毫无流汗或因燥热而不适的征兆。就像寒冬的时间尘封在他的皮肤里。
       巫师以身高优势越过男孩看向花盆,难得地显露出犹豫的脸色。
       脑海里理性至上的声音趁虚而入:是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就是一盆死花——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你还指望开花吗?再一次?那怎么可能。
       男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年长者的脸色,紧张地吞下新分泌出的口水。他没把握能说服巫师,准确地说根本一点都不抱希望——但因即将进入青春期而突然暴涨的自我意识无时无刻不骚动他的心脏,让他就是想在某些时候稍稍地不服管教,换言之……任性,还有不甚明显的撒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幸运女神再一次青睐这颗年轻的灵魂、施然站在他的身边了。
       “随你吧。”Morty脸上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某种久远事物尖酸促狭的不屑和实际上为形势所迫而表现出来的唾弃,“它已经没用了。”
       那时Marco太过年幼以至于没法准确形容那副表情,几年之后他再回忆起来才发现——那原来叫自欺欺人。
       男孩心里并不好受。这样一言不发凝视远方某一点的巫师令他不安又紧张,就像这位先生明明离他不到十英尺远,却仿佛跟他隔了几个世纪,或者任何一个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法跨越的距离。
       “你怎么了?”Morty低头,把视线聚焦到Marco深棕的发旋上。那孩子忽然抓住他袍子的一角,另一只手上还不忘抱着得到他特赦的花盆。
       “我惹你生气了吗,先生?”小孩只敢看着手上拽着的袍子角,用细微的声音询问道。
       Morty皱眉。“既然你觉得我会生气,不如一开始就别来问我。”虽然他其实也没怎么生气,顶多心情被回忆催化而有些微妙。
       “对不起先生……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Marco保持着那个姿势立在原地,然后在对方真的开始不耐烦之前机灵地松开手,破天荒自告奋勇地要去练习使用魔法——他在拼写和构造咒语上毫无疑问是个优等生,但在使用上就是个呆子,同时还是个抗拒分子——Morty对此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是指,一个小鬼居然敢妄加揣测自己的脸色和情绪,还莫名其妙说他“难过”。
       但自尊心的恼怒归恼怒,有一个小鬼绞尽脑汁体贴迎合他的情绪还是让他满足了自己莫名而生的优越感和某种非典型的虚荣心。有些时候——比如这时——他懊悔不该带回来一个麻烦(鉴于这四年间城堡里不止一次发生过火灾)的想法会被暂时平衡,让他能对小鬼不那么地严厉。
 
 
       对于Marco Diaz来说,生活的第二转折点——第一转折点,是他濒死时被巫师发现并收留——实际上在十三岁开始的那一天就已经悄然无息地做下铺垫。他被使唤走出绿灌林,采购各种各样的小物件:练习和笔记用的纸笔,或是一些小而轻的魔药材料。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兴高采烈地骑马奔向路途遥远的普通市集时,他的收养人悄无声息拓印在他背上的监控咒术正高效地发挥作用;他也不知道,巫师总是站在面向绿灌林出口方向的窗前——远眺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一片湿绿之中。
       他更不知道自己每次走进的、由巫师指定的店铺里待人妩媚热情的女店主是Mewni的外族党派-密涅瓦氏族首席兼驻军使的准妻子。
       对男孩来说,一天里最需要他操心的除了他的魔法应用课程以外,就只有那盆不知名的花——或者草,总之已经确认是植物——什么时候能放手一搏、迎来新生了。他规律地一天一次给土壤浇水,有时候按族人习俗把鸡蛋清铺进去,但这个做法被巫师先生不屑了很久,毕竟一盆土壤怎么可能吸收蛋清呢?
       除了授课期间,其余时间Marco很是自由。巫师对干涉小孩的私生活没有半点兴趣,而且有时候他似乎并不在石城堡里,但从不告知男孩。与其说Morty Smith是Marco的收养人,倒不如说只是一时兴起借他房间住的城堡主,双方保持着相当宽阔的私人空间,他对小孩的唯一要求只是“不能离城堡太远”。
       但随着年龄增长,就算乖顺谨慎如Marco也不免对他那行为、处事和性格都可说诡谲的收养人生出更强烈的好奇心。说起来有些幼稚,但最让他在意的的确是巫师那身厚实的长袍—— 一年四季都靠便捷的清洁咒解决卫生问题,也不见他在酷暑的时候换成别的薄衣,实在让男孩没法无视。
       男孩十三岁的末尾,情绪方面比较麻木的巫师终于注意到Marco对他衣着的耿耿于怀,原因是那小孩突然醒悟——意识到言语的力量很是可观,于是用几年来积累出的担忧眼神从早到晚追着他不放、一整个夏季都苦口婆心劝他换身符合季节的衣服。最让他可气的是小孩的劝说从来点到即止,似乎已经能够准确掐住他的爆发点,然后把他的咒骂噎回喉咙。巫师对此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笼统地把那些转瞬而逝的情绪归类到“对青春期孩子的无可奈何”上去。
       到最后,巫师再也没法忽视天天被一双眼睛追逐的奇怪感受,同意了男孩的要求。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衣袖,凭空消掉外边的长袍,露出了领口、袖口各有一束精致繁复的暗红花纹的古典式紧黑长衣和一素到底的黑色马裤——几年后Marco知道了那套衣服的来历——但小孩的脸上古怪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天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巫师对此不加理会,继续手头上要做的事。但他没意识到这个决定长期来看并不英明,小孩更热衷于用视线追逐他——不惹注意地——好奇为什么即便仲夏日也没法平衡巫师身上的冰冷,是因为皮肤吗?还是因为衣服下缠绕着什么魔法?
       Marco原本还想趁Morty更换衣物的时候偷偷弄清楚。巫师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在心情不错的某一天、了解了男孩所有疑问后,Morty脱了上衣,证明他很正常(表面上看来),此后他再没因为这种没营养的好奇被行注目礼。小孩的好奇心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当时他认为这是个一了百了的战术。
       由此,Morty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容易妥协,也更频繁地心软,而这不是个好兆头——但他并不太担心,毕竟很快就有机会把他的心智磨练到几十年前收束黑市权力、甚至几百年前处心积虑赢过Rick Sanchez那种足以在最后关头一步致胜的程度。
 
 
       Marco满了十四岁的那年春天,巫师在城堡后院找到正在给那株至今还没被奇迹眷顾而生长出芽苞的宝贝植物——在去年的平安夜它被从花盆中移到了真正的大地里——浇水施肥的男孩,毫无征兆地告诉他:
       “给你一天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明天,我送你去王城。”
       Marco惊诧地看向他,舌头打结——什么?去王城?明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先、先生!我做错了什么吗?”
       Morty看见男孩眼中的恐惧,但他懒得理睬那些在他面前开始躁动的情绪,继续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得用你的一生来报答我。现在是时候了。”
       “可我从不知道我得离开这儿啊!”Marco站起身,下意识地抬手捏住年长者的肩头,整张脸都塌了下来。
       巫师皱眉——这小鬼才十四岁就已经比他高出了几寸,他到底是吃什么长的?难不成只是因为吃那些后院的蔬菜和猎来或买来的小兽?真该死——语气不善地告诉他一个对他而言是恩典的消息:“我要你成为Mewni公主的近侍骑士,懂了吗,Diaz?——你大概不知道她的名字?”
       男孩困惑地看着他。
 
       “她叫Star Butterfly。”
 
       Marco Diaz在死里逃生后的第八年春季,听见了他曾以为被火中的死神拘走的名字。他不敢置信地张着口,眼中突然充盈Morty从未见过的光芒——随后男孩不能自已地大笑起来,激动得没能顾及面前人的心情,就那样直接把他抱了个满怀。
       “她还活着!还有人活着!——先生,那是真的吗!?”男孩紧紧揽住巫师的肩膀,频率疾速的心跳声快要传出胸腔,“还有人活着……”他眼角湿润——十几秒的亢奋之后,他把脸埋在Morty的颈窝里,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在最初的两年,扭曲诡异的梦魇造访他好不容易入眠的每一夜。他的朋友在熊熊烈火中痛苦地煎熬哭喊、伸手扯住他的脚踝将他也要一并拖下地狱;一直照顾他的善良妇人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屈服于怪物的神智;而那个女孩——他那来历不明的挚友与玩伴,用黯淡无光的蓝色眸子瞅着他,一字一句对他说:你该下地狱!下地狱!
       他不停地逃走,却永远被愤怒的死者包围、咒骂。而现在,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他的罪孽还不至底,潘多拉,慈悲之人,为他守住了最后一道希望的曙光。他狂喜到不在乎巫师怒气冲冲强行要把他从身上拉下来的粗暴动作,只是一直赖在原地——那份过低的体温让他能暂且找回自己的理智,能让他控制自己不把这整个后院烧光。
       只是Marco Diaz没看见,某种事物在Morty Smith的仅有的一只眼中闪烁明灭,最后沉没。
  
      
       两年以后当Marco回忆起过往悠闲单纯的日子时,才发现原来那段安稳快乐的生活早就在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畸形儿,一个死体,原本应该在母胎中就化成血水。
       明明阴暗的角落里尽是命运轨迹的暗示和逻辑的微妙不协调,他却太过幼稚。他本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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