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氧化碳

《旅途》


•作为对 @阿铁 小天使为我画头像的回礼ww脑洞是小天使的,瞎设定都是我的ヘ(_ _ヘ)拖了很久非常抱歉!!
 
 
 
《旅途》
 
 
 
***
 
 
        她心里依然气愤着十几分钟前父母对她的怒吼,头也不抬地往前猛冲,穿过正那些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的人群,结果一头撞上了一团软软的羽毛。
 

 
        那是一位常年站在古老款式的蒸汽火车驾驶室里的司机,它宽大衬衫下藏着一身虽然不柔软却剪式清爽的暗色羽毛,还有一个黑色的、笔直的鸟喙。
        一位用翅膀来拉响火车汽笛的鸟先生,他成为火车司机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多到它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但它享受它的旅途,正如一般的鸟儿悠然在它们的青空之中一样。
        “这么老的火车……你干嘛不干脆开飞机呢!”17岁的女孩叼着糖葫芦的棒子,用后槽牙碾着那上面仅剩的几块麦芽糖。
        “这世界上会飞的鸟很多,”鸟司机愉快地跟着外置小音箱里冒出的美式乡村音乐抖动肩膀,“开飞机也是飞翔的一种,但开火车的鸟就只有我了。”它一如既往地发出爽朗的笑声。
        黑发黑眼的中国姑娘把脑袋撑在驾驶室的窗子上,看着外边的风景像被平刷画笔一滑而过,清晰的是纹理而非轮廓。
        太阳徘徊在平野远方的地平线上。宋未央不知道他们正在往哪边行驶,也许是北上,也许是西行。城市越来越远,工厂的烟囱却依旧矗立着,黑色的烟晃晃悠悠往上飘浮。
        “我还没到站吗?”她随手丢掉那根木棒,看着它被呼啸的风卷走:“你说Elizabeth就在那儿——你真的没骗我?”
        鸟司机拉了拉火车鸣笛垂下来的拉条,呜呜声从那个小小的金属管里出生,然后被流云带走,上升,飘散,之后无处不在。
        “哈哈——你的反应也太迟钝了吧!”它的鸟喙开开闭闭,“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拒绝上车呢?——说实话,拒绝上车的我也见过不少了。”
        “嗯……鬼知道,”宋未央紧了紧色系张扬的卫衣外套,踩在哐当哐当的铁板上走出驾驶室的门,“可能是因为我当时考试考吐了,但我的蠢蛋爹妈还是把我推出了门外!”她一屁股坐到驾驶室旁边的座位上。
        穿着深色纱丽的老妇人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家人肯定也是为了你好,小姑娘。”
        她一下一下狠踏火车铺地的铁皮:“为我好?他们才不为我好,他们嫌死我了!”
        “怎么说,还是要好好谈谈?毕竟……”话音戛然而止,吞吞吐吐被团成一声“喵”。原本侧卧的三花猫耸耸鼻尖,开口说话时露出了它右边的小尖牙。
        宋未央把目光转回窗外——这次是车厢里的窗子:“没得谈!”
        “Rajo女士,小孩儿的事情很复杂的!”鸟司机又笑了几声:“您是不是快到站了?”
        “您是司机,还问乘客是否到站吗?”印度妇人和善地呵呵笑起来。话虽如此,但她却已经拢好衣衫,将篮中的橘色小花别到耳边。仿佛得到花瓣的滋养一般,她在宋未央眼中慢慢地变得年轻而娇美,小姑娘揉揉眼睛,发现的确如此。
        “是您的丈夫来接车?”鸟司机兴致勃勃地询问道。
        Rajo女士比了个手势:“是丈夫和儿子——两个英俊的男子汉!”她颇为自豪地按平了肩上的纱丽。
        三花猫站起身伸个懒腰,用爪子洗了洗自己的脸后,跳上车厢窗口眺望外头的风景。檀香木罗列在道路两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着不少吃粉红糖耳朵的小孩;卖花女衣裙艳丽,提着的竹篮里放着一束束与那女士发间相似的橘花,水果的清香与花香弥漫在街头巷尾。
        火车渐渐减速。一会儿后,古老的黑色蒸汽车头稳稳地停在圆形水池旁,紧靠着一家破旧的铁匠铺。黝黑而精瘦的男人正裸着上身吭哧吭哧打着一饼杂铁;瘦小的孩子蹲在地上玩着被父亲砸落的废铁块,偶尔被余温烫得跳脚。
        “我想我是该下车了。”Rajo女士对鸟司机感激地躬下身,“要不是您,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朝车厢里的人们摆了摆手,拖曳着陈旧却干净的长裙缓缓踏下去。孟买的午后阳光极其热烈,宋未央站在门口目送一路上对自己友善有加的女人,眼睛几乎被刺得睁不开,离去的那个身影也好像融化进灿烂的千阳之中。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空,鼻子泛起酸。
        “好啦好啦,小丫头,我们要继续走啦!”鸟先生轻拍小姑娘的肩膀,“你也总会到站的,别羡慕啦!”
        “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趟车的车票!”宋未央突然歇斯底里地跺起脚,某种不能言明的恐惧席卷她的全身,“说到底为什么一只鸟会开火车……我一定是在做梦!”她说罢狠狠拧了自己一把。
        鸟司机从制服裤子里掏出素净的小手帕,帮她擦了擦忍不住渗出来的眼泪:“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女孩一样哭哭啼啼啊!”
        “要你管!笨鸟!”她凶狠地拽过那条手帕,胡乱地在脸上抹来抹去。
        三花猫在一旁无聊地翻了个身,流畅地吹起口哨,哼起日本的一首乡下童谣。
        鸟司机复又站回操纵室,翅膀握在拉铃的牵绳上:“那是我女儿的,别弄坏了!我还得还给她的!”
        “你还有女儿?”逐渐冷静下来,宋未央脑袋里冒出一只小黑鸟的形象。
        “跟你差不多大吧!”鸟司机拉响了鸣笛,悠长的汽声散进孟买街区,“头发和脸都白白的,但眼睛是嫩红色,像只小兔子。”他发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声,又把乡村音乐开了起来。
        某种特称在她脑袋里冒出来——白化病的女儿?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吗?宋未央疑惑地扫了他两眼后,又趴回车厢的窗户。外面的景色已经变成大西洋的海波,几只海鸥滑过海面又飞向远方,海腥味伴着凉风穿越车厢。
        Elizabeth现在在哪呢?
        她套上色块张扬的帽兜,跟着海波的节奏在窗框上打拍子。
        她们在学校的国际交流节认识,之后成为朋友,成为闺蜜……然后她被告白,虽然哪里都不同只有性别一样,但两人一起过的日子肯定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间。父母争吵时,被老师狠狠责骂时,她还能有个地方夜不归宿。那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好姑娘……Elizabeth会抱着她的脑袋唱着歌,两个人蜷缩在同一床被子里睡到天明,让她远离耳边依旧回响着的争执不休的咒骂声。
        漫长的旅途让她疲惫不堪——尽管只是经过了七天而已,对她而言却像三秋已过——她想念Elizabeth房间里的茉莉花香,那是香薰吗?她一直忘记问……但那很好闻,很好闻,她白种的皮肤上似乎也染上了花的香气。
        “Amazing grace…how sweet the sounds…”
        她无聊地哼起歌。她的恋人特别喜欢这首歌,《奇迹恩典》……Elizabeth比她想的多得多,她甚至想好了,她们要一直在一起生活,领养一个小姑娘,给她取名Grace——她是她们的恩典(grace)。然后……中文名的话,就叫“宋蝉”,她们喜欢活泼好动的孩子,即便是聒噪也好……
        只是她不知道,只要她们在一起,恩典就不会被《圣经》里的天父交到她们手上。
        鸟司机拉下几个操纵杆,笑呵呵地问:“哦,那是《奇异恩典》?”
        “关你什么事儿!”她孩子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撑着脑袋唱着自己的歌。
        鸟司机发出轻盈的鸟鸣。不知名而音律简单的歌谣爽朗得就像鸟司机本人,连带着让宋未央都心情愉快起来。虽然不知道旅途还需要多久时间,但至少现在,她好像还能忍受。
 
 
       旅途进行到第十天时,三花猫离开了。宋未央不知道那只猫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只是打个瞌睡的时间就不见踪影。
        “哦,你说滑次郎啊。”鸟司机随着乡村音乐摆动肩膀,“刚刚下的车!”
        要你废话,我也知道它是刚刚才下的车!宋未央白了鸟司机一眼,又把视线转到窗外。现在车厢里就剩她和鸟司机了。
        说是叫“滑次郎”,外面却不是日本的风景吗?她看了看外头遍地的薰衣草和不远处立着的几座风车腹诽着。
        “我想你很快就要到站了。”鸟司机头也不回地说,“我也快下班了。”
        宋未央没理他,还是趴在窗框上望远。
        突然她远远望见一处小小的庭院,跟薰衣草和风车隔得很远,有什么东西横贯在它们之间。她突然想要闯过去,她觉得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儿。
        “那边!喂,那边!”宋未央撑在窗框上奋力地叫唤着,试图引起没什么反应的鸟司机,“该死的——我说那边!那边!那里是——”
        有张异国的面容唐突地在她的眼前浮现——那是谁?她记不清啦,但那是个女孩子的脸,说不上漂亮,但轮廓温柔又安静……不,如果被她恶作剧似地吻一吻脸颊,绯红会让那张易害羞的脸像个烤过头的西红柿。她们在白银的冬天里分享过同一个红薯,热气腾腾捂暖她们同款的手套;到了来年春天,她们还会像小孩一样到处找蜗牛试图饲养它们……
        那是Elizabeth。
        “Elizabeth——Elizabeth!”中国姑娘的半个身子都快探出车厢。不知名的洪流刮过她的面颊,疾风刺得她生痛。真该死,这辆火车什么时候开得这么快了?
        鸟司机悠然地开口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你的终点站啦,小丫头?这里甚至没有你的父母。”
        宋未央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就像什么脱臼已久的感官回馈姗姗来迟: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侧腰有些疼,右脚也不好使了。但她摇摇头,不想多考虑。
        鸟司机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渐渐浮现出记忆回溯的痕迹。火车停下了,他们在等小小的乘客考虑清楚、做下她的决定。他们的燃料还能让他们再来回一周。
        “他们把你赶出来了吗,亲爱的?”这是Elizabeth家的长辈在向她的孩子说话。一位豁达的老祖母,手里团着几捆毛线,正平心静气地为那女孩递上白净的手帕。
        “你不用怨恨他们,小Liz,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理解的。”
       “你也不能止步不前。也许这很残忍——对你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来说——但这就是生活,亲爱的,所有东西都会推着你向前走,你要做的,是走得更好。”
       金发碧眼的姑娘沉默地流着眼泪,风尘仆仆的衣物裹着英格兰连日积累的湿气粘在她身上,难得的太阳恩典了她的侧脸,临摹她纤细的骨骼轮廓和白皙的皮肤。白色的花束掐在她手里,顺着微微颤抖着的手在一块小小的、直立的石板上摇曳。
        “别忘记那个孩子,亲爱的。如若你忘记了,上帝和我都不会原谅你。”祖母抚摸她年轻的秀发,“我知道你不会的,小Liz。”
        鸟司机给那呆愣在车窗前的姑娘理了理穿得乱糟糟的外套,然后将与窗子连在一起的车厢下部整个打开。金属外壳嘎吱嘎吱响着,仿佛下边悬空、车窗变成唯一的门。
        “行了,去吧,小丫头。”鸟司机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声。
        宋未央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穿过那扇稀奇古怪却投来阳光的门,一步并两步地向前飞奔。
        终点站——就在那里了。
 

 
        “老伙计,我们回家吧!”鸟司机拍拍操纵杆,拉响鸣笛。“我们回家啦!小淘气!”
        空空荡荡的火车厢里,某一处传来了稚嫩而充满期待的回应:“嗯!今天吃土豆炖牛肉吧!”
        鸟司机于是又开起悠闲的乡村音乐,吉他和懒散的唱腔回荡在太平洋的海波上。
        谁也没注意的低空中,一列火车拖曳着轻松的鸣笛掠过海面,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六千尺的云海里。
 
 
 
***
 
 
 
 
(END)

评论(2)

热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