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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GJ&JO混部】乔妮娜•齐贝林今年五岁(12)

【12】“你们是恋人吗?”
 
 
     四岁的罗莎琳•佩罗塔在这个晚上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了千万匹驮着骑手的马儿们顺着一条线排成整齐好看的方阵,两旁挤挤攘攘的人们举着各国国旗和他们的帽子,大约是在喝彩——紧接着那些健壮的马匹绷紧了肌肉,风一般地向前驰骋而去了。其中有一匹马,她没看错的话……那套着紫色马具的马儿身上挂着“636”的号码牌,并远远地将其他骑手甩在了身后。它背上的骑手沐浴在阳光中,那些无形的黄金穿过他宽沿帽的缝隙。
     前方有着恒古不动的棕红岩石。古老北美大陆的象征们不规则地散落在地,连接着平原与沙漠,再跨过去成为冰川。有鹰隼在高空盘旋,冰中的幼狼带着擦伤飞驰;河川表面浮起一层血红,声音汇聚为波纹慢慢荡开,直到被小屋的边缘挡下;河堤翻转变为城镇,棉一般的大雪翻飞而下,盖住一瓶尚有一半的葡萄酒;紧接着闪过的教堂老旧残破,场景四变,她看不真切,其中划过夜色中灿若太阳的篝火,警示有熊的标志牌,还有一些破碎的、排列有序的星星,一个孕育着回转螺旋线的黄金长方形——最终一切都融化进一座铁桥,那铁桥抽离、膨胀,成了穿着水手制服式白衣的男孩脚下的道路。
     ——“真是绕了好远的路啊。”——
     有人的声音传过来。梦中本不能以双耳听见话语,可她就是听见了。
     罗莎琳侧眼过去。她用余光看见了那个她已然见过三次的影子,那顶棘冠,那头鬈发——可她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将须发修得干净利落,神采奕奕的脸上有一双柔和的湖蓝眼睛。那就是活在了她身上的一部分。
     她的心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这就只是一场梦境。可当她的父亲开口时,她又觉得也许哪里连接着现实。
     “我尊重你的苦痛,女儿。”
     死亡反而让这原本平凡的人显得尤为神圣、显得那份圣洁的血脉终于与他融为一体。父亲与圣人重叠在一起,又与一具干瘪的遗体融为一体。
     “作为父亲——作为人,我尊重这份苦痛。”
     “纵然艰苦卓绝,你仍要继续前行。直到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
     “直到你又回到伊始。”
     之后她醒了。脊背上的烧伤麻酥酥的,疼痛早已不复往昔、变得和善起来。
     她看着窗外已明的天色和远去的夜幕,突然鼻头一酸。
     啪嗒啪嗒地,潸然泪下。
     往后的日子里她再未为了亲生父亲的缺席而哭泣。她有了两个优秀的养父,一栋等她回家的房子,还有新认识的人们。但正如所有经历过此类伤痛的人一样,在某些时候,乔妮娜会不经意地想起她亲生父亲的话语,还有他与母亲的笑容,还有他们某个冬天挤在一起睡觉的场景……
     乔妮娜•齐贝林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会好好地欢笑,不过有时候,总会有“时间不如停止下来”的想法,这样她就能站在前一秒和后一秒的间隙中好好将这份专属罗莎琳•佩罗塔的思念发泄完毕——如此她就能继续前行。
     在未来的几天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命运给她选了一条或许不算更好——但一定让她钟爱的路。
     罗莎琳坐在病床上看窗外的风景。她还捏着一张小小的便条,上边用飞扬的字迹写着:我已经把楼顶的门锁了。说实话,跳楼死的样子都不怎么好看,罗莎琳。
     看来那位医生已然看过她病历上标注的名字。她的病床正好紧靠着朝向医院内小花园的窗旁,仅仅二楼的高度让她得以清楚地看见花园的景象。那里种着的不但有常见的漂亮花草,有一块井盖附近的草地上还放了几盆鼠尾草和迷迭香,或许里面还混着百里香或者一些类似的香草。
     她漫无目的地将眼珠转来转去——直到突然,她在那丛香草里看见了一个毛蓬蓬的粉紫色影子。
     罗莎琳下了床,扒到窗台上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她没看错,那里的确有个不同寻常的东西在。
     她想那是一只大猫。
 
 
     “乔——尼!”
     看着自己满身血——不知道又是哪个或飙车或穿孔或罗马最高点错误跳伞的倒霉蛋的血——跑过来的二十三岁男友,乔尼•十八岁•乔斯达耸了耸肩:“我还没找到它。”
     “哇靠——到底为什么今天宠物医院不开门的!”杰洛•齐贝林克制着用自己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血迹的手扶额的冲动,“那小猫仔也太能逃跑了吧,它真是猫吗?确定不是肥猫化的贝斯特女神啊什么的?”
     “Tusk是男孩,杰洛,而且它也不肥,只是毛比较多。”乔尼丢了一包餐巾纸给他,示意他擦擦自己手上的血,“我今早就跟你说了,你既然很累就由我带它去——况且你还是带它去绝育的,它肯定得跑。”他打了个呵欠。一般来说乔尼会一觉睡到九、十点,被杰洛的电话闹醒时他压根就没睡饱。
     “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儿肯定得我亲自去啊——我今天还给它吃了小鱼干,就这样它还跑!”
     “你还计较它挠你脸的那件事啊……而且你之前哪天给它吃了小鱼干了?是猫都知道不对劲吧。”
     “我就该给它弄个狗绳——要是被发现我带猫进了不是儿童医院的医院,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杰洛翻了翻身旁的草丛,还是一无所获。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收入。”乔尼转动轮椅,往前挪了一下,侧头看了看那里的花丛。
     “你根本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我还能要你养?”齐贝林医生敲了一下小男友的脑瓜。
     乔尼摸了摸被杰洛敲疼的地方,有点不服气:“我不是小孩了,杰洛——而且上两次都是我在缴水电。”
     “哪有?上次不是我缴的吗?”
     “上次缴水电是八月,你轮休在家时正好乔瑟夫路过罗马来蹭房——然后你们俩拼酒,乔瑟夫喝倒了,你喝断片了。”
     “哈?有这事儿吗?”杰洛一脸懵逼。
     “有天早上你醒的时候在客厅,你有印象吗?你睡前还揪着我不让我去洗澡、轮椅也被你丢出去了,”乔尼看着还对这事耿耿于怀,“我也喝得晕晕乎乎,就直接把乔瑟夫锁在房间里——谢天谢地我干了这件事,我们俩旁边简直惨不忍睹。”
     杰洛对自己浑身光溜溜(怀里还搂着几乎算不上穿了衣服的乔尼)(但好歹身上还盖了一层羊毛毯,不知道是他们俩谁从沙发上扯下来的)躺在八月的冰冷地板上的事确实记忆犹新:“嗯……所以?”
     “所以那天你在洗澡,水电单是我去接的。”乔尼摊手,“那时我的赌金正好到账,顺手就缴了。”
     “那你老兄干嘛不告诉我啊?我以为我缴了!”
     “我刚刚才想起来——等会儿,杰洛,”乔尼止住了他的话头,“我听到Tusk的叫声了。”
 
 
     这个时间点对意大利人来说还太早,小花园里除他们之外没有半个人影。有一片低矮树丛里悉悉索索,接着他们看见小女孩拨开树叶从里边走出来。个子小小的罗莎琳抱着几乎跟她上半身一般长的粉紫大猫探出脑袋,第一眼就看见了杰洛。
     杰洛的视线率先放在了大猫身上:“你这猫仔也太能跑了!”他伸手过去,差点被挂着无辜表情的Tusk咬了一口。
     罗莎琳看看怀里的猫又看看杰洛:“……早上好,医生。这是你的猫吗?”
     从恶灵手上救了她的医生和能赶走不知为何不断向她靠近、模模糊糊嘟哝着求她解放它们的恶灵的猫原来是同一屋檐下的成员,罗莎琳一瞬间觉得巧合实在是神奇的存在。
     “是你啊,小丫头——等会儿,你怎么下的床?”杰洛突然发现她抱着猫的手臂部分正是她有着烧伤的部分,“乔尼,把猫仔叫回来——我的天,你快放手!伤口会感染的,到时候疼死你!”
     乔尼闻言伸出了手:“Tusk,过来!”
     粉紫的大猫啾咪咪了一声,敏捷地跳出了罗莎琳的怀抱,转而跳到乔尼的大腿上窝成一团。
     “啊,啾咪咪……”罗莎琳一副十分遗憾的表情。
     “过来吧,小不点,我带你去打一针狂犬疫苗。”杰洛摆摆手,示意她过来,“还有你背上的烧伤——真不知道你怎么能下床走动的。”
     罗莎琳活动了一下肩膀:“已经结疤了,不是很疼。”
     杰洛以为她在逞强,但等他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后发现她所言非虚,于是挂上了一张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小妮子的体质也太好了吧?二级烧伤一晚上就差不多愈合了?”
     不过狂犬疫苗是逃不掉的。
     “中午一起出去吃吗,乔尼?我下午能早点下班,要不晚餐也到外边解决了?”杰洛一边领着罗莎琳往楼里走,一边转头问道。
     “好啊,到哪吃?”跟着他准备穿过前楼到他车上拿宠物包的乔尼点头,转轮椅的速度总能恰好控制得跟杰洛的步速一样。
     “听那些小护士说跑马大街(via del Corso)那边新开了一家披萨店,里面还有澳洲菜和土耳其菜什么的,去试试?”
     “听起来挺好的。”
     罗莎琳听着他们一句接一句、对话毫无间隙地聊起烤肉、加厚披萨和盐烤朝鲜蓟,直觉认为这两个男人绝不只是朋友或者兄弟的关系。他们俩靠得并不近,那个距离可说是彼此尊重对方私人领域的有效距离,言语间也没什么粘哒哒的部分,甚至能够自由行走的一方根本没有上手去帮腿脚不便的一方推轮椅的意思——可她就是觉得在他们之间有一种极为强韧的事物,它将他们缠绕在一起。说不清是好是坏,但可以确认的是当事人并不介意这份联结。
     她向前走,发尖在空中一跳一跳的。
     “你们是恋人吗?”
     罗莎琳突然就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被她打断了对话的两人并未对此生气。罗莎琳听见他们坦率而简单、丝毫没有遮掩之意的肯定回复后,不知为何觉得轻松了很多。他们的态度就好像在附和她“披萨很美味”的说辞,丝毫没有形成“秘密被撞破”之类的尴尬气氛。
     这样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她觉得振奋。
     她觉得他们真的将自己视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一个需要同情的小孩。这两天来,罗莎琳•佩罗塔从未如此刻般感到这样的轻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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