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氧化碳

《DESTINATION》

•是 @离子驼 的《神明已死》和R氧的《Harvest Feast》中出现过的迷林兄妹的故事、此篇背景为那两篇的最后一部分剧情中的Pury视角(Beast被Wirt杀死之后)。
•复健作ww对离子最初的原设定有一点脑洞扩充,请离子谅解!
•有部分语句借鉴《窄门》(安德烈•纪德 著)
……OK?
  
  
  
  
  

《DESTINATION(归乡)》
  
  
  
  

  
  
       当死亡真正降临到她的身边时,于她心中的一泓平静无波的泉水才有了自诞生以来的第一圈涟漪。她像个年幼无知的孩子,看着死神的黑衣裳发呆——疑惑——你是谁?哦,你是死神,可你是来干些什么的呢?那正将她兄弟拘走的黑衣裳于是返过头看向她:“如果你不曾理解,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一头雾水,她的兄弟则对她宽慰地微笑。他跟随死神行走,却眷恋地回头,头部两侧的庞大鹿角挂断他们之间紧紧相连的丝线,就好像只是个命中注定的意外。
       直到那时她才感受到恐惧和惊惶:有什么已经悄然发生改变,譬如她漫长的余生中只能有她独自一人在迂回狭窄的小径上徘徊。她向上走,七种与生俱来的馥郁美德会推她进入通往天堂的窄门,她最终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解脱,一切美好都将环绕她身,就连最难以捉摸的幸福也是如此。
       “幸福”就只是能让人幸福的事物吗?只有定义了幸福,才能定义“幸福”,然而什么才算得上是幸福呢——是美德吗?是祈祷吗?是收受尊敬吗?
       亦或是一种虚幻却坚定的事物?是那种只能存活于文字、只能残留于帆布、只能在言语中跨越百年的事物——是爱吗?
       可那又是什么呢,造物主把它踢出了美德之列,因它虽至死不渝却自私自利、反复无常,穷尽了古怪一词。她不被赋予这些事物,既无法理解,也没有去理解的野心。但恐惧本身比任何异常都使人害怕,她不安得几乎失常。
       她跑过仅仅存于西岸的辽远原野,细密柔软的玻璃绒草扫过她的软木鞋和脚踝——她从未这样慌乱,从未如此急促地迈开脚步,“奔跑”更是无法在她的身上找到居所——她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眼前是界湖永远的沉静与有常。
       自湖中而来的风绕过她的发梢,而她跌倒在草甸上,泪流满面。
  
   
  

  
  
       梦与预言的距离远远小于梦与现实的距离。有时候预言会是一种只包含情感这般暧昧却诚实的预兆,但有时候又可能是未来给予活在当下的生命的慷慨。
       Pury在柔软的毛毯下转醒,于傍晚的斜阳里睁开双眼。她眼前构成整面墙的奶白宝石中显露了清晰的倒影,映出唯有面容模糊的清瘦女人坐在一旁,温柔地抚弄她的棕栗长发。“那是过去的残影。”她的嗓音像是水汽升腾聚成的雾气,有些湿润,却比声音更加缺乏实感。似乎她站在不属于世界任何一角的地方开口,折射出她身姿的光一并带来了她的话语。
       “Lady Cassandra,”乌托邦的女神颤抖着嘴唇,“我的哥哥……我的兄长,他会步入天堂吗?”
      端庄的女预言家在倒影中将头微微抬起,平视不知边界的前方:“你的脚趾将再也不必触碰沾满灰尘的泥土,神使会引导你高高飞起,隐入云端;他们将为你熔铸一个灵魂,你会以活着的姿态永世长存——在天上。”她将掌中最后一缕栗发拢住,然后轻轻别回那女孩的耳后,“但只有你。”
       Pury无言地吞下喉中的苦涩和酸楚,但她不肯依从……这不公平,难道徒留她一人时才能拥有登上通往不可达之高颠的阶梯的资格吗?她的兄长明明仁慈而耐心——他沉稳,公正,严谨,哪一处都是她的向往,可她竟再也不可能在最后的归宿中找见他的身影?
      “通往天堂的门太过狭窄,即便他能,那条道路也不容两人并肩通过。”
       “可他甚至连资格都没有吗……?为什么?这有失公允……”
       “因为他深爱你。他的爱摈弃了魔鬼,也阻拦了天使;他信仰你超过信仰他的归宿,于是他将无处可去。”预言家平静地阐述,“他欺骗纯净的灵魂、掠夺无辜者的性命、以亲缘威胁正直者;他的手始终不肯放开缠绕着欲望、自私、高傲与暴怒的权杖,这些本不是罪大恶极的定论,但他却用歪斜的坚信礼维系他的虚妄和不老,你能想象到这些行为的后果吗,殿下?”
       那意味着她的兄弟会被天堂永远放逐——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造物主的善妒。
       “那么我的归所又在哪儿呢……?”她喃喃自语,毛毯在她的胸前被揉成一团,“我也将无处可去了。”
       初生的月光在宝石上悠悠晕开。宽大的墙壁上,倒映出来的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Pury依旧记得Beast注视她时的眼神。那对颜色纷乱的瞳孔被包裹在漆黑的深渊里,却从未让她害怕,因它们总融化成柔和的虹光——也许这就是他拥抱她的方式?没有距离的拉进和躯体的触碰,但她就是知道。暖烘烘的某种事物倾注到她的肌肤里、飘落到她手中,内敛又笨拙地弥漫开。    
       有什么复杂的情感浸透在那眼神之中,降落于他们之间,像烟雾朦胧的春季之雨。
       他的视线无声无息,却隐隐地透露出火焰的灼热——但他从未贸然走近一步。这一刻黎明永不再回,他们的交谈、欢笑……某颗本不应存在的心脏跳动着的回音与彼此的言语相依、旋转。它们盘旋在常青树海的层叠枝叶间,最后尽数消散其中。
       “可这孩子是什么呢,哥哥?”她抬起头,静穆澄澈的绿眼睛朝她的兄弟看去。
       Beast将视线落到别处。因唯恐自己口吃而放缓语速,他答道:“它是……Phalaenopsid*。”他有些害羞地抿起嘴唇,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侧颊,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物似的,他对她微笑。
       “它会为你开出最美的花朵。”
  
  
  

  
  
       她的兄弟作为她的家人与挚爱死去,而迷林的主人则作为一种强悍的标志和权力活在了年轻的人类男孩身上。他们相对而视,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Pury端详着那张脸上嵌着的眼睛——色彩狂乱,发出愤恨深邃的冷光。绝望撕扯地精之王的咽喉,失去兄弟的悲痛化作无声的恸哭缠绕在他自迷林主人身上剥夺过来的绒木鹿角上,不肯放过他。这不是他,她想,这不是他,他从不会那样看着我。
       那男孩好像把自己当做了亚当——他用人类始祖似的语气开口,好像在为她命名:“你是Pury。”那些音节掺杂进了轻视和迁怒。然而真正让她心酸到忍不住颤抖的是,男孩的口音氤氲着迷林的寒冷和空寂,就像她的兄弟曾经拥有的那样。
       “是……”她闭上眼,“我是。”
       “那你应该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将在今天死去,肉体再也没法束缚她的意识。她会变得轻飘飘的,顺着界湖西岸最高的山峰的曲线一路朝上,从天堂垂下来的阶梯充满光明却漫长如斯,尽头会有一扇只容一人通过的窄门,假若她艰辛地挤过门扉,大地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脚下。她会彻底自由、比星辰还要璀璨,再也不会有美德之外的事物拜访她。
       你能帮助他找回他的兄弟,只要你磨下一些额头上的洁白独角作为起死回生的仙尘,迷林之下深深扎根的雪绒木便会臣服于你之下——它们会放开那个可怜小孩的灵魂,将他带回他的哥哥身边。你将得到最后一枚勋章,最终这些功绩会帮助你进入天堂。一切都会皆大欢喜。
       我不要。
       “请回吧人类男孩,我帮不了你什么。”乌托邦的女神睁开眼,对地精之王微笑。她望向他,祖母绿的目光里突然盈满温柔和光辉——原野的尽头是一片葱郁的森林,有成群的鸟雀飞越枝头;一座水井里飘浮着木桶,波光粼粼的井水如同繁星使它浮动;有颗浆果落进去,发出扑通一声清响。
       像是透过他的灵魂看着某个远方的人。
       原谅我吧,伟大的造物主。为我违抗你旨意,和我抛弃你的美德。
       “我很抱歉,人类男孩。”她抬起脚,将宽容(Prudence)踩得粉碎。
       也许我能救回他的兄弟……可谁又能救回我们呢?
       她从白天鹅般的脖颈上摘下金黄的诚信(Faith)、纯白的慷慨(Charity)、赤红的正义(Justice)和宝蓝的节制(Temperance)。
       坚毅(Fortitude)。
       希望(Hope)。
  
  
       她敛下眼,喃喃低语:
  
       “神明已死。”
  
  
  

  
  
       她的棺椁漂浮在水面上,孤独地随水波和时间四处流转。
       某一天风到来了,诚恳肃穆环绕其身的影子俯首靠近那口只露出水面一半的棺椁。他伸手探进去,有一只娇小白皙的手正顺着他到来的路径摸索着;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重量带她一同沉下去,界湖的波纹缓慢无声地将她埋葬,归去的梦乡将他们迎接。
       深深的湖底静卧着安眠之所。而她已经在水上等了他三十六年。
  
  

  

  

  
  
  

 

(Phalaenopsid:蝴蝶兰,寓示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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